温酒长安

唯愿风雨吉,处处皆是你

天涯无归意,归期未可期

天涯无归意,归期未有期。
       艮墨池那时候还不叫艮墨池呢,
       他叫,楚恒宁。
       提起这个名字啊,在遖宿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遖宿最大贵族楚家的后裔,还因为他生来端庄可人,在当时的门阀贵族的子弟中也是极少的极为优秀的存在,楚家人十分看中楚恒宁,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哪怕他只有四岁。
       四岁啊,在一般的人家里,这四岁的小娃娃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可是恒宁啊,就已经开始识文断字、晨起练武了。
        当时楚家的当家人还是他的爷爷,别看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在朝堂之上可是权臣、重臣、忠臣。怼起当朝的遖宿王也是不留情面,遖宿王虽然每次都被怼的下不来台,但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重臣,要辅助朝政的重臣啊。
        楚恒宁五岁那年,爷爷带着他去参加宫廷宴会,小小年纪的恒宁竟也能忍住好奇心,端端正正的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楚老爷对恒宁的举止很是满意,捻着胡须笑了笑,点了点头。
      “王上驾到!”太监的一声王上驾到让众人都连忙下跪。“臣,参见王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山呼万岁,就连声调都是一样的,真不知这声万岁里包含了多少真心。
       “众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毓威挥了挥手,让众人免礼平身。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毓威才看到楚恒宁。“这便是我遖宿鼎鼎大名的楚家家主定下的接班人,楚恒宁吗?”  毓威看着恒宁的眼神和看一个普通臣子的眼神并无区别,但是恒宁就是感觉不舒服。
        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不安窜满了他的整个心头,让他不舒服,他没听清楚爷爷和王上在聊什么,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就只听见满朝文武向爷爷还有王上道喜的声音。原来,自己成年之后,就要嫁给太子毓骁做他的太子妃了吗?
        小小年纪的恒宁一阵头疼,他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做嫁给太子,什么叫做家族利益,但是他知道,爷爷的意图不是自己可以揣测的,爷爷一定是为了这个家好,自己……自己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
        服从……他天生的职责。
        恒宁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这宴会上的虚与委蛇他看不懂,也不想费心揣摩。
        恒宁顺着宫路走了好大一会,来到湖心亭之中。这亭子三面环水,白色的纱幔系在红色的柱子上,倒是好看的紧,恒宁看着赭色的柱子,想着也要做一件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应该会很好看吧。
        流连了好一会,恒宁才回去的,等他来到大殿上时,太子正在席上给诸位大人敬酒,遖宿民风向来开放淳朴,所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喝酒也不是什么怪事,恒宁想了想,还是躲在屏风后面没有过去。
       趁着这个时候,恒宁开始打量起自己未来的夫君来。还可以吧,长得倒是不让自己讨厌。
        四五岁的孩子又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呢,对于恒宁来说,不讨厌就是喜欢了。
        殿上的人很多,敬酒敬下来,太子也是微微有些醉意了。趁着太子被内监扶着会到席首之时,恒宁才敢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楚老爷子看见恒宁才回来便轻轻呵责了他几句,其实也无非就是什么“太子来敬酒你却不在”“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为人要端庄,不可贪玩”之类的话语。恒宁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随口应和着爷爷的话,偷偷向太子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已经不见了。
       恒宁心中没由来的失落,就连应付爷爷的话都不愿意了。这场宴会持续了很久,久到恒宁困的睡着,久到爷爷抱起他他都不知道。爷爷的怀里温不温暖恒宁已经记不起来了,因为这场宴会没过多久,爷爷就死了。
      爷爷死了,被王上以谋逆的罪名处死的。
        呵,当真可笑至极,半月前还将我许配给太子,说我一家纯良忠诚,现在又说爷爷谋逆。狗皇帝,你的脸不疼吗?皇帝处死了爷爷,父亲,叔叔,哥哥,楚家一家六十五口人,男丁全部处死,女子则没入后宫为奴为仆。
        有时候,艮墨池也会想,要是当初自己和其他家人一样被处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难受。爱不得,苦离别。
        恒宁逃了出来,他是被爷爷的亲信救出来的。护送他去安全地带的路上死了多少人他不清楚,一路上亲信一直捂着他的眼睛,但是耳边的哀嚎声就没有停下来过,每当来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恒宁就会默默的数人数,数量渐渐变少,等到出了支越山之后只剩下一个了。
       当把恒宁送到天枢的一个没落贵族家中时,这最后一个亲信也撑不住了,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恒宁就真的是变成孤身一人了。
      家没了,眼前这个以后就是家的地方还比不上原来的楚府的十分之一,更何况,眼前这两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国没了,那个自己出生、成长、玩耍的地方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是永世不可再提了。
       楚恒宁,哦不,现在就已经是艮墨池了。艮墨池自从来到艮府后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当他闭上双眼爷爷,父亲,遖宿王就会争先恐后的出现,偶尔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也会出现,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遖宿王那张可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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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枢国破的时候,艮墨池心中是没有太多的想法的。国破、家亡,他艮墨池不是没经历过,更何况他的母国又不是天枢,更何况这天下就要乱了。乱了好,乱了好啊!乱了,我就有机会让遖宿也卷入纷争了。
       艮墨池十五岁天枢国破
       十六岁遇见师傅仲堃仪
        二十岁学成出师,再由师傅指派来到天璇。整整十唔年,他已经苟活于人世间十五年了。
        来到天璇之后,天璇王对他……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毕竟自己来路不明。总会惹人生疑。
       稍稍懂些帝王权术的都知道要防着臣子,省的他们生出反逆之心。艮墨池虽然能理解这一点,但是却不能原谅。当年的爷爷何其无辜,老人家一辈子为了遖宿出谋划策,劳心劳力,鞠躬尽瘁,临了临了却是以谋逆之罪处死,自己楚家又是何其无辜,一个家族的人啊,就只逃出自己一个。
       每每想到这里,艮墨池都会握紧手中的剑,但他又能怎样呢,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没靠近遖宿王,就已经要被乱刀砍死了。
       可是艮墨池还是没有忍住,他已经忍了十五年了,眼看着天璇与遖宿水火不容,即将交战,又听说是遖宿王已经偷偷带兵出宫,艮墨池决定自己一人独自去刺杀遖宿王上。
       可当他真正来到遖宿王休息的地方,潜进王帐时,艮墨池就后悔了,原来,在自己求学的这些年遖宿已经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了吗?
       大帐之中坐着的正是毓骁,他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夫。艮墨池看不清楚他,眼里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的,毓骁这个时候已经脱掉了铠甲,只是身着着常服,白色的,就像小时候一样……小时候…………爷爷、爹爹、父亲、哥哥……恒宁很想你呢,你们什么时候接我回去啊!
       滚烫的泪水终与从脸上滚了下来的时候艮墨池就知道这次的刺杀已经失败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杀了他,他是自己心中和故国最后一丝的联系了,自己舍不得。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流水一般。天璇王依旧不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他是自己选择的王,是一定要辅佐的。
        艮墨池倚着门框,看着远方遖宿的方向微微出神。毓骁?你到底,记不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呢!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艮墨池有些记不清了,哦,对了,是慕容黎啊,慕容黎不见了。
        慕容黎此人,风光霁月,谪仙之容,凡是见过他的,无论是帝王、文臣还是武将无一不被他所吸引。只是,只是那个人更为重视罢了。就连当初自己初见他…………艮墨池苦笑,若不是因为立场相对,若不是因为他…………如此天人之资,自己应该也会臣服吧。
      但是在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毓骁拿剑指着自己的时候,艮墨池心中还是一阵阵难过,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人,终究是爱上了别人,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追赶上的人。
       “跟本王走吧!”毓骁的剑从艮墨池的胸口慢慢划到下巴,挑了起来。不可否认艮墨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欣喜是大于不安的,可能是终于可以回故国了,也可能是有机会报仇了,艮墨池答应了,跟他回了遖宿,回到了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艮墨池回到遖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楚府,本来以为这楚府会破败不堪,没想到倒是干净的很,艮墨池在门外彳亍这,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虽然那个时候他只有五岁,记忆很模糊,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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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后啊,你们就都知道了。
       艮墨池,自从被毓骁带回来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对遖宿的报复。遖宿的太师,遖宿的权贵,遖宿的乡绅地主……一切可以报复的办法艮墨池全都使了出来,遖宿的朝廷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打击权贵,将“功劳”全部留给慕容黎,他慕容黎不是照样在毓骁的保护下活的好好的?
       艮墨池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慕容黎离开。
       除非…………除非有人死
       太师死了,慕容黎害死的,可是当艮墨池看见毓骁抱着太师的尸体痛不欲生的时候,艮墨池就后悔了,他多想抱抱眼前这个人,但是他没有资格,他不是当初的楚恒宁,如果他是,他还可以以王后的身份抱抱他,但是他是艮墨池,他是,艮墨池。
       毓骁颓废了很多天,日日在宫中喝的烂醉,宫人们成坛成坛的将酒送进去,再将空坛子运出来。艮墨池终是看不下去了。
       是夜,毓骁将艮墨池召来,邀他在湖心亭饮酒。毓骁心中苦闷自然是一杯接着一杯。艮墨池贪恋着短暂的不真实的温存,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陪他喝一些。
       艮墨池打量着湖心亭的一切,看着四周风景依旧,倒是真的应了那句诗,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眼前的这个人,在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存在。艮墨池又饮下一杯,也是微微有些醉意了。
        没人陪着喝酒,毓骁自是喝的不痛快,挣扎着要站起来,怎奈何酒精麻痹了大脑,毓骁起身就好像站在云朵之中。还没站稳就倒在了艮墨池的怀里。
        艮墨池嗅着毓骁的发香,将脸贴在毓骁的头发上。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就好了,就不会发生以后得事情了。
       “能得艮卿如此,是本王之福。可是,懂本王心者,却始终只有阿离一人……阿离……阿离…………孤的…………阿离”
       艮墨池可能是疯了,从见到毓骁的那一刻就疯了,从毓骁倒在他怀里那一刻就疯了,从听到毓骁叫阿离的时候就疯了,酒精,气氛,眼前人,湖心亭一切的一切都让艮墨池发疯。
       (此处应该有车,但是本宝宝不会写。就是辣么傲娇!)
        等两人都醒了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两人都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都收拾好之后,艮墨池就回去了,之后称病三日没有上朝。
      那一天之后,毓骁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像是把对慕容黎的好全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艮墨池也不多求些什么。
       有时候,一切看似平静,其实只是为了搅起更大的风浪,仿佛有一个幕后推手一般,推着艮墨池前进,逼着他不得不面临这一天。
       毓骁最终还是知道了。太师之死,慕容黎之冤。艮墨池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人是他的了,心是他的了,可终究还是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个人,毓骁,我从不欠你什么,我的心都放在你身上了,我还能做些什么?毓骁赐给艮墨池八十一钉的时候,艮墨池没有反驳,这是他应该收到的惩罚,罚他没有记住师傅的话,刺客无心。
       受刑的时候,艮墨池特别疼,浑身都疼,肚子也疼。他蓦然间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父亲都会给他一块糖吃,他舔舔嘴角,想要回味一下,却只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爷爷,父亲,恒宁可能很快就要来陪你们了呢,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们想不想我,要是你们都不记得恒宁了怎么办,恒宁想你们了,恒宁好累啊。
       八十一钉不知道什么时候施完的,艮墨池被人拿席子卷了,丢在乱草中。老天不合时宜的下起了雨,冷冰冰的雨水打在艮墨池的脸上,混杂着血水,倒是把艮墨池的脸洗了个干净。
       “人在这呢,还没死!”艮墨池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你吗,毓骁?艮墨池动动手指,没能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开阳了,救了自己一命的是开阳国主,佐奕。
“莫要乱动,你刚刚小产,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是不要起来的好。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伤。”
       艮墨池听见这一番话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自己竟然怀孕了吗?艮墨池一阵阵头疼,转过身又睡着了。
      等艮墨池养好身子已经是许久之后了,艮墨池向佐奕请辞,佐奕知道留不住他,也就没在强求,给他足够的盘缠又派了些许亲兵保护,才送走了艮墨池。看着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艮墨池,佐奕也是不知作何感想。
       从此之后,这世间再无艮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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